杜甫研究读书总结：生平、杜诗与“以杜证杜”方法论

最近几个月，我集中阅读了多部关于杜甫的著作，从生平行迹到杜诗集注均有涉猎。触发这一兴趣的，或许是春节期间在长沙杜甫江阁的匆匆一瞥。现将读书心得总结如下。

核心方法：“以杜证杜”

阅读过程中，我发现几乎所有作者都遵循“以杜证杜”的原则——通过杜甫的诗作分析其生平，并借助杜诗本身来解读杜诗。由于《新旧唐书》中的杜甫传记语焉不详，元稹所撰《唐故工部员外郎杜君墓系铭并序》亦不够详尽，这一方法显得尤为科学。冯至、莫砺锋、陈贻焮等杜甫研究专家均推崇此法。

杜甫的诗被誉为“诗史”，通过“以杜证杜”，其生平的诸多细节得以清晰呈现。相比之下，李白生平的许多方面仍模糊不清，这凸显了“诗史”的实用价值。陈寅恪先生在《元白诗笺证稿》中提出的“以诗证史”理念，正是“以杜证杜”方法论的先声。

结论：了解与研究杜甫，焦点应始终放在杜诗上。

推荐书目

以下书籍均以PDF形式阅读，附简要评价：

杜甫传记与评传

• 冯至《杜甫传》 ★★★★☆
  早期研究代表作，文笔流畅，适合初学者整体把握杜甫生平。
• 洪业《杜甫：中国最伟大的诗人》 ★★★★★
  文笔生动，坚持“以杜证杜”，内容可靠详实，堪比林语堂《苏东坡传》。
• 陈贻焮《杜甫评传》 ★★★★☆
  堪称历代杜诗注集，考证详尽并附个人见解，以杜诗注释展现生平。对专业研究者极有帮助，但普通读者可能难以把握整体脉络，类似李一冰《苏东坡新传》。
• 朱东润《杜甫叙论》 ★★★★☆
  从专业作家视角撰写的杜甫传记。
• 莫砺锋《杜甫评传》《杜甫十讲》《莫砺锋讲杜甫诗》 ★★★★☆
  现代杜甫研究专家的权威著作。
• 吕正惠《诗圣杜甫》 ★★★★☆
  台湾学者的杜甫传记。
• 孙微、张学芬《杜甫传》 ★★★★☆
  孙微作为中国杜甫研究会副会长，其著作具有较高参考价值。
• 郭沫若《李白和杜甫》 ★★★☆☆
  1971年初版，观点多有争议，被视为“扬李抑杜”风潮的开端。
• 宋红《杜甫游踪考察记》 ★☆☆☆☆
  参考价值有限。

杜甫年谱

• 《杜甫年谱》刘文典著，2013年，昆明云南人民出版社
• 《宋代杜甫年谱五种校注》蔡志超著，2014年，万卷楼图书股份有限公司
• 《杜甫年谱》四川省文史研究馆编，1958年
• 《唐杜少陵先生甫年谱》(清)钱谦益笺注，1978年，台湾商务印书馆

杜甫的家族与信念

参考《杜甫年谱》（四川省文史研究馆编，1958年版）并略作修改：

• 诗是吾家事（源自祖父杜审言，《宗武生日》）
• 致君尧舜上，再使风俗淳（源自远祖杜预，《奉赠韦左丞丈二十二韵》）
• 奉儒守官，未坠素业矣（《进雕赋表》）

生平阶段与代表作

借鉴洪业《杜甫：中国最伟大的诗人》的章节标题，略作调整：

阶段	年代	年龄	重要事件	代表作品
记一不识十	712-735	1-24	少年寄居洛阳，游历江南	《凤凰诗》《游龙门奉先寺》
骑驴十三载	735-747	24-36	两度科举落第，干谒权贵	《奉赠韦左丞丈二十二韵》
陵厉不飞翻	749-752	38-41	献赋待制集贤院，生活困顿	《奉留赠集贤院崔于二学士》
故山归兴尽	752-755	41-44	授官右卫率府胄曹参军	《官定后戏赠》《自京赴奉先县咏怀五百字》
东胡反未已	756-758	45-47	安史之乱，被俘逃脱，拜左拾遗	《北征》《月夜》
一岁四行役	759	48	弃官西行，辗转秦州、同谷入蜀	《发同谷县》《三吏》《三别》
此生那老蜀	760-766	49-55	蜀中定居，入严武幕府	《蜀相》《旅夜书怀》
何地置老夫	766-768	55-57	严武去世，离蜀漂泊	《草堂》《登岳阳楼》
孤舟增郁郁	768-770	57-59	湘江漂泊，老病孤舟	《风疾舟中伏枕书怀》
千秋万岁名	死后	-	灵柩迁葬，元稹作墓志铭	《梦李白》

行踪示意图

基于莫砺锋《杜甫评传》略作修改：

1. 730年：郇瑕之旅（洛阳→郇瑕）
2. 731-735年：吴越之旅（经大运河至江宁、苏杭）
3. 736-741年：齐赵之旅（邯郸、青州）
4. 744-745年：王屋山访道、梁宋齐鲁之旅
5. 755年：奉先省亲；756年避难鄜州
6. 757年：逃归凤翔；758年移官华州
7. 759年：辞官入蜀（华州→秦州→同谷→成都）
8. 760-764年：蜀中游历
9. 765-770年：出蜀漂泊（戎州→忠州→夔州→江陵→岳州→潭州→衡州）

官职历程

杜甫出身官宦世家，通过四种途径求仕：科举、干谒、从军、投匦献赋。其官职变迁如下：

• 755年：河西尉（不就），改太子右卫率府胄曹参军（从八品下）
• 757年：拜左拾遗（从八品上）
• 758年：贬华州司功参军（从七品下）
• 759年：弃官西去
• 763年：召补京兆功曹参军（不赴）
• 764年：节度参谋、检校工部员外郎（从六品下）
• 765年：辞幕府归草堂

待解问题

莫砺锋建议优先研究李白，因杜甫生平已较清晰。但以下问题仍有探讨空间：

1. 严武幕府中诽谤杜甫者身份（杜济？）
2. 杜甫具体结婚时间
3. 子嗣情况（至少有七子）
4. 晚年未北归的原因
5. 门阀观念与功名欲望
6. 贫困程度是否被夸大
7. 李杜评价变迁：中唐元白扬杜抑李，宋崇杜甫，明尚李白，近现代郭沫若引发“抑杜扬李”风潮

延伸资料

• 《中国大陆新世纪杜甫研究综述（2000-2018）》
• 日本杜甫学会
• 翦伯赞《杜甫研究》

附：霓裳羽衣曲与剑器浑脱
剑器浑脱融合中原剑术与西域健舞，公孙大娘将其与宫廷乐舞结合，杜甫在《观公孙大娘弟子舞剑器行》中盛赞其艺。